背山面海,南向而居,澳大利亚大陆宛如一张缓缓拉开的弓,而其前方,则是一道宽阔深远的弧形海湾。 这弧,如性格中的柔中带刚;这湾,如脾气中的静水潜流。人若被激,大海亦可怒。气压的跃动、洋流的转折、温差的牵引,乃至远方蝴蝶轻轻一振的翅膀,皆可能掀起波涛汹涌。如何避免正面撞击?人类早已从与海共处的历史中,摸索出一套柔和而智慧的应对之道。 于是一种“众星拱月”式的城市布局应运而生:城镇散布于港湾四周,环抱成半圆,有的甚至近乎整圈。四周丘陵微起,外有天然屏障,内则水面澄澈,风平浪静。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 在墨尔本之前方,就有这么一处名叫“菲利普”的海湾。这个名字,原自拉丁语,意为“爱马者的朋友”,融合了“伙伴”“情人”与“自由之马”的象征。整个城市仿佛就被这片海湾轻轻揽入怀中,温柔守护。 在澳大利亚沿海城市中,墨尔本是唯一自建镇以来从未迁址的城市。这似乎说明,从一开始,就找准了自己的未来。 在略窥其“内心”之后,我们的旅程转向那片名为“菲利普”的小岛。 第三天清晨,导游语带神秘地宣布:今日观赏企鹅。 话音未落,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憨态可掬的南极居民:摇摇摆摆的小身影,扑扇着翅膀,仿佛一个个裹着西装的小绅士缓步走来。心中不禁一喜:这不是非得去南极洲才能见到的吗?难道澳大利亚也能与它们不期而遇?一时间激动万分,满怀期待。 自酒店出发前往企鹅观察点,路程约一百三十公里。山道蜿蜒起伏,路面平整安静,车窗外是绵延不绝的蔚蓝海岸线,如画卷般缓缓展开。这一段极适合自驾旅行,沿途设有多处临时停车点,随时可驻足拍摄,真正实现“遇景即停,见美即留”。但要想看全、看透,还需往返数次,用时间打磨风景。 我们所乘大巴体量庞大,稍显笨拙,然司机性情温和,驾驶沉稳,还主动为我们提供了两次下车近距体验自然的机会。 第一次停车处,空气清新湿润,不带一丝海腥。正当我们调整焦距、欲拍远山时,一群熟悉而又“疯狂”的红嘴鸥骤然成群扑来——毫不避人,如老友久别重逢,或依肩,或伏臂,亲昵得让人几乎忘记这本是野生鸟类。 妻子兴奋不已,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,如同面对一群贪玩孩童,将所有食物悉数奉上,眼神中满是怜爱与欢喜。 而鸥群也不负所望,上下翻飞、旋转滑翔,用各种姿态为我们献上一场自然即兴的飞行芭蕾。人与鸟之间,仿佛没有界限,彼此信任,相互欣赏。这种场景,才是真正的“共生”。 倍感欣慰,能亲眼见证这生命间的默契时刻,并将之一一“收入囊中”,摄影之美,不只是捕捉图像,更是记录人与自然间的信任之光。 红嘴鸥,是迁徙之王,分布广泛,贯通南北,几乎遍及南北极。能适应极寒,也可飞越高原,银灰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冷冽金属光泽,翅膀细长如针,轻盈却坚硬。细颈直立,眼神锋利如剑,喙如涂丹,唇红齿白。在南半球繁殖,随季节飞翔,随地理流动,习惯在运动中生长,对环境的适应力近乎惊人。沿赤道穿行,自南而北,在迁徙途中择地而栖,哪里舒适,便可久留。 太湖,亦曾是红嘴鸥乐于久居的地方。 那年春日,正是樱花烂漫之际,妻子与我乘一叶扁舟游于湖心,忽见鸥群自天边飞来,绕舟嬉戏,不离不弃,恰如今日。彼时彼景,到如今,仍然烙印心头。 我们与红嘴鸥并无约定,却又彼此相伴,仿佛早已认定:此处即故乡。 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。能吸引红嘴鸥栖息的地方,想来是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。它们之选择,不光是对生态的肯定,更是对人类文明的温柔褒奖。 等我老了,我想换一种追逐——不为名利、不赶车马,可以追随红嘴鸥的方向。它们所至,即是吾乡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