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悉尼的黄昏，像是被谁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，天边的颜色浓烈却又有些疲倦。歌剧院前的广场，人群散开，剩下的椅子蜿蜒成一条灰色的河。我坐在那儿，点了一盘生蚝。咸涩的味道滑入口中，像是大洋彼岸寄来的泪水——有点咸，有点冷，有点说不清的“意味”。 悉尼的风是硬的，吹得人有些发疼。天边的海鸥翻飞着，像是无意间被风带起的纸片。这里的海有一种“沉默的蓝”，不像热带的海那么明艳，也不像北方海那样绝望。它是中间的，夹在两个极端之间，像一种妥协。 妥协——这才是生活的本质，不是吗？ “歌剧院”外的阶梯，依旧那么陡峭，像一场攀爬的仪式。路过的游客们大多停步拍照，像是用快门捕捉一种“存在感”。而我，坐在这里，剥开一只又一只的生蚝。 食物有一种奇怪的力量，它总能让人想起过去。小时候，上海弄堂里的馄饨铺，总是飘着一股热气，那热气里有“安慰”的味道。后来去了香港，茶楼里的虾饺，圆润得像是被水打磨过的石头。再后来去了美国，发现唐人街的烧腊店里，时间是凝固的，一切都像是“复制”的。  而现在，在悉尼，生蚝又唤醒了什么？ 我咬下一口，闭上眼，尝到一种遥远的滋味。这滋味像是记忆的碎片，破碎又模糊。过去的一些人，一些事，忽然浮现，又迅速沉没。记忆总是这样，来得毫无预兆，去得也毫不留情。 但我不想沉溺。 远处，有一对情侣正在自拍。他们笑得很用力，像是要证明什么。爱情，究竟是什么呢？是“瞬间的甜蜜”，还是“漫长的习惯”？我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，看着他们的笑脸，听着风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笑声，忽然觉得有点陌生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，有时候近得像一场拥抱，有时候远得像一片海洋。 生蚝的盘子里，壳已经叠得像一座小山。我停下手，抬头看天。云像是一幅画，被风拉长，又被时间撕裂。时间从来不说话，却把一切带走。 我的包里有一本书，是几年前买的，书页已经泛黄。翻开其中一页，看到一句话：“人的一生，就是不断地告别。”多么残酷，又多么真实。  我想起了他。 他喜欢生蚝。喜欢大海。喜欢悉尼。可惜，他不在了。或者说，他已经变得“无关紧要”。曾经以为，某些人会一直陪伴，后来才发现，陪伴只是一种侥幸。 “侥幸”这个词多么无力，就像生蚝的壳，再坚硬，也抵挡不了刀锋的刺入。 刀锋是冷的，生蚝是咸的，而人心是软的。 我合上书，站起身，走下歌剧院的台阶。天色渐暗，广场上的灯光一点点亮起，像是星星落到了地面。悉尼的夜晚，比白天更安静，也更孤独。 孤独是什么？是一个人的晚餐，是一场无人的对话，是看着人群却不想靠近。可孤独也是一种自由，一种“看清自己”的机会。 风又起了，吹散了最后一抹霞光。我走向海边，听浪花拍打的声音。它们像是在诉说，又像是在沉默。海水的咸味，风的凉意，悉尼的夜晚，一切都那么真实，又那么虚幻。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明信片，上面写着： “悉尼的生蚝，咸涩得像眼泪。可生活，总是要吞下去的，不是吗？”  写完这句话，我把明信片投进邮筒。 然后，转身离开。 天上的星星很亮，地上的灯光很暖，可我的脚步，是冷的。 |
